“涎”字怎么读
程和平 /文
“涎”,指唾液、口水,普通话读xián。椒江老城区方言是秀才读半边,音同“延”,“垂涎三尺”读作“垂延三尺”。
“涎”读作“延”,单指书面语。口语里“涎”读“馋”,如流口水叫“流涎”,小儿的围嘴,叫“涎兜”。“涎”也叫“涎唾”,“唾”读作“呕吐”的“吐”。俗语有“打弗过,吐涎唾”。小孩打架时,打不过人家,用唾沫喷人身上,以作抵抗。“涎”也叫“涎唾卤”,如感冒了,“涎唾卤咽去喉咙头都要痛”。“涎唾卤”,有人也说“涎贪卤”。
“鼻头涕烂涎”也是常用的俗语,本指小儿脸上脏,又流鼻涕又流口水。也常用来形容只挂鼻涕不流涎的小孩。有个顺口溜叫“烂涎鼻头涕,沙蟹囡儿婿”。“烂涎”,清孙锦标《南通方言疏证》记作“滥瀺”:“以小儿吐沫为滥瀺”。古文献中有“蓝镵”一词,跟“烂涎”音近,形容鼻子丑陋、长而下垂。如宋《五灯会元》:“有个汉,怪复丑,眼直鼻蓝镵。”
另外,像“涎”一样的黏滑液,椒江叫“滑涎”,如鳗鱼、鳝鱼身上的黏液。古文献里也有用例。比如:1.清煨者,以河鳗一条,洗去滑涎,斩寸为段,入磁罐中,用酒水煨烂……(清《随园食单》)2.(野苎麻)根捣之有滑涎,入药用根,取松土者良,肥白无筋。(清《本草纲目拾遗》)
在江浙一带方言中,“涎唾”常常写作“馋唾”。方言大词典里记录的就有上海、苏州、杭州、宁波、绍兴等地。别的方言区也有。古代文献资料中也有记载。比如:1.我无肤寸能,强颜榷茶课。若是玉川子,见之生馋唾。(宋董嗣杲诗)2.我为褚家这主债上,馋唾多分说干了。(明《初刻拍案惊奇》)3.见济公望着酒缸,馋唾直咽,因说道:“和尚会饮一杯吗?”(清《续济公传》)4.活鬼道:“酥迷糖是要馋唾唾液去拌的,反弄得馋唾拌干,倒是饼罢了。”(清《何典》)文献中也有写作“馋吐”“瀺吐”“搀吐”“嚵吐”的。
“馋唾”可解作因贪欲、贪食而流的口水,但“馋”无口水义,不能代替“涎”而单用。
现在探讨“涎”字跟“馋”音的关系。按古代韵书的注音,“涎”,应该读作“前”(以椒江话为例),那为什么实际读音是“馋”呢?大概是i音脱落造成的。“前”字带i,i音脱落,就成了“馋”。i音脱落,可以从两个角度来看。一是从普通话到台州方言。普通话“教”jiao(由古音giao演变而来),椒江话gao;普通话“敲”qiao(由kiao变来),椒江话kao。二是台州方言内部差异。如“黄岩”的“岩”字,大体说来,椒江、黄岩、温岭带i音,临海、天台、三门,不带i(黄岩的宁溪也没有i)。“间”“眼”“嵌”等字的读音与“岩”的情形相同。
方言原本有的i也会脱落。看下面两个例子。“便”,通常带i,如“方便”。“便”另有“就”的意思。如“马上就来了”,方言可说“便来噢”,温岭话实际读音“倍来噢”,椒江话进一步变读为“拔来噢”。这是自己的i音掉落。“床”,台州方言通常叫“眠床”,到了椒江话说成“门床”,“眠”字自带的i,说着说着就给弄丢了。从“眠”变到“门”,其过程大概是,“眠”先脱落i,变成“梅”,再添鼻音,变成“门”(mie→me→meng)。
近代语言文字学家杨树达有“读涎如蚕”的说法:“长沙谓小儿涎衣为涎䙔。读涎如蚕,读䙔为沟。”(见《增订积微居小学金石论丛·长沙方言续考》1937年)另,《汉语方言大词典》转引《苏州土白新约全书·马太福音书》的资料,“众人就吐涎唾拉耶稣面上”,“涎”字注音也跟“馋”相同。
综合以上分析可知,台州方言指口水且读音为“馋”的字,就是“涎”,“涎”是正字。此说应该也适用于“口水”叫“馋”的其他方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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