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和平 /文

关于台州“食饼”的来历，有过很多讨论。大致有三种看法：晋唐春饼说、戚继光抗倭说、济公说。这些讨论都没有谈到“食饼”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。探讨名称的由来有助于了解它的历史。

“食饼”，也叫“食饼筒”，是台州的风味小吃。椒江、黄岩、路桥都这么叫。往细里说，“食饼”是正式名称，“食饼筒”是俗称。温岭、玉环等地把食饼称为“拭饼”（“拭”跟“式”同音），也有写作“锡饼”的。在福建省金门县，“食饼”除了叫“拭饼”，也叫“擦饼”，或谐音为“七饼”。无论是“食饼”“拭饼”还是“擦饼”，字音都很接近，本字的写法大概是相同的。

我们知道，“搨食饼”先把面粉调成粉浆，然后将其摊开在一种叫“鏊盘”的平底锅上，呈圆形，煎成薄饼。这个薄饼，椒江话叫“食饼壳”，现在也叫“食饼皮”。因为要在锅里将粉浆“拭匀烙熟”，所以《温岭县志》（1992年）写作“拭饼”。也因为饼皮薄如锡纸，所以又有人写作“锡饼”。又因“食饼”在闽南话里常叫“润饼”，从“润湿”产生联想，有人觉得“湿饼”也有可能是本字。还有朋友认为，摊饼时面粉被鏊盘“吸”去了一层粉浆，所以又写作“吸饼”。

若按这样来解读，“食饼”两字就很值得怀疑。我们知道，“食物”指的是“可供食用的东西”，那么以此类推，“食饼”就是“可供食用的饼”，这意思讲不通。

“食饼”的名称有何来历，笔者没有找到相关资料。以下试着作一番推测。

闽南地区、潮汕地区都有清明节吃薄饼的习俗。当地的民俗研究者认为，吃薄饼源于古代寒食节，寒食和清明合并后，此习俗移至清明节。“薄饼”，即台州人说的“食饼”。按照寒食吃薄饼的习俗，“食饼”或许是“寒食薄饼”的略称。“寒食薄饼”，先经过“寒食饼”，再缩略成“食饼”。这个过程是有可能的。假定这种说法成立，“拭饼”等写法也都可以讲通。

“拭饼”，可能是“食饼”在口传时发生的音变。即方言“食”的声母被“饼”的声母同化，由浊音“食”变成清音“拭”，“拭”，然后又变成了“擦（或七）”。椒江话把“捣臼”说成“稻臼”，也是声母同化，不同的是，“捣”变成“稻”是清音同化成浊音。

“拭饼”的“拭”可指摊薄饼的动作，即用手在鏊盘上“擦拭”粉浆。天台的薄饼，有一种叫“糊拉拖（ta）”，可解作“拖拉糊浆”而成的饼。“拭饼”跟“糊拉拖”的造词理据吻合，跟金门的“擦饼”词义也相同。这个“拭”字，光绪《黄岩县志》和民国《台州府志》有相同的记载，“立夏，俗拭面为薄饼，裹肉葅啖之，谓之醉夏。”“拭面为薄饼”大概就是“拭饼”写法的由来。根据词义的一致性，可基本排除“锡饼”“湿饼”“吸饼”等其他孤立的同音写法。

“食饼”或“食饼筒”是台州卷馅薄饼的通名。理由如下：

在温岭，除了“拭饼”，也有写作“食饼”或“席饼”的（“食”和“席”方言同音）。在临海，除了“麦油脂”，也有说“食饼”的。如临海节俗竹枝词《疰夏（立夏节）》：“食饼筒筒像卷（竹+甹）”（读音如“品”，晒谷等用的竹席），豆芽小菜炒麸筋。店家借根天平秤，秤过今年重几斤。

天台，除了“饺饼筒”，也有记作“食饼”的。如民国《天台风俗志》有如下记载：“（冬至祭祖）食饼仅以一筒充腹。定三筒者，二筒携归；定二筒者，一筒携归。此乃通例，每节祭祀均如此。”天台还以“台州食饼筒制作技艺”为名，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。

仙居，除了“饼筒”，也有“食饼筒”的记载。如“……米浆筒，食饼筒，纺棉筒，手臂筒……道情筒，签诗筒……”〔见《尘饭涂羹·土话备采·三言》，清代仙居学者李芳春（1827-1896年）编纂。〕

以上推测是否正确，有待于进一步的探索验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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