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州語維基百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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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=== 端午：夏垄风来饼饵香 ======

管金定 /文

家乡民国《黄岩县新志》录有一首端午竹枝词：“远吊灵均向沅湘，应供角黍值端阳。今人偏咏东坡句，麦陇风来饼饵香。”“麦陇风来饼饵香”，出自东坡夫子的《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》之《南园》。收入《增刊校正王状元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》的原文虽是：“不种夭桃与绿杨，使君应欲候农桑。春畴雨过罗纨腻，夏垄风来饼饵香。”但王十朋引赵次公注：“旧《眉山集》一本云‘桑畴’‘麦垄’，今云‘春畴’‘夏垄’。”陇古通垄，竹枝词中的陇字疑为垄之误，所引诗句便是那本《眉山集》中的版本。

灵均，屈原字也。竹枝词反映了家乡独特的端午习俗：虽也因纪念屈原而成俗，但习俗不吃粽子而吃麦饼。

竹枝词所称的饼饵，即为麦饼，时下泛指已成家乡特色美食的“食饼筒”。“食饼筒”或叫“麦饼筒”，或叫“麦油煎”，因方言的差异，写法不一。《台州市志》介绍：“麦饼筒：天台称饺饼筒，临海称麦油子，三门称麦焦，黄岩称食饼；以麦粉糊摊成薄饼皮，中裹多种荤素菜肴，卷成筒形，现卷现食，也可油煎，为台州各地特有节日食品。黄岩、温岭也有以糯米粉制饼皮者，黄岩食饼筒馅料最为精细。”

其实，古时家乡的麦饼、食饼与麦油煎是有差异的。家乡旧俗醉夏（立夏）也吃麦饼，故而温岭还有“醉夏呒麦饼，白碌做世人”之说，临海有“食饼筒筒像卷箳，豆芽小菜炒麸筋”的竹枝词句。《黄岩县新志》介绍立夏习俗亦称：“居民拭面粉为薄饼，名曰食饼。裹肉菹啖之，谓之醉夏。”该志也称食饼为拭饼，并引《北堂书钞》句：“大秦国以面为集饼，内香芳。”加按语曰：“今俗食麦饼，聚集鱼虾笋菜等香芳之物于饼内，裹而食之，呼为集饼。”

而麦油煎，《黄岩县新志》引《玉篇》“相谒而食麦曰䬯”的解释，所以写作“麦油䬯”，方言读若兼。并有按语称：“今俗制麦粉如薄饼，涂以油少许，熟而食之，曰麦油䬯。农家常作麦油䬯，邀邻人共食之，犹有古风。”该志在“方言概述”篇则称：“稍厚或加馅料涂油少许熟而食之，曰麦油䬯。”

现代人将麦饼混作麦油䬯，大概是有二因：一是方言䬯音的煎字义，像极“拭面粉为薄饼”之制作方式，故也写煎字；二是吃食方式同为加馅料。记得儿时大人们摊麦油煎，都是将麦粉（即面粉）和成稀糊状，锅烧热，用草纸蘸猪油或菜油擦抹于锅中，用铜勺舀一勺面糊，沿锅圈四周倾倒，然后用手指或铜勺底快速拭摊均匀，待上部熟后上卷时，用两手捏住上卷处，提起翻转烙熟即成。这种麦油煎如果还写旧志中的“麦油䬯”，反倒不够贴切了。早时，民间还流传着一则谜语：“做谜猜，做谜猜，小狗拍破衫。”“谜”在方言中读“义”音；“拍”为方言记音字，用手撕破之意；“衫”的本字《黄岩县新志》写作（巾+彡），方言音若衰，破碎衣衫义。其谜底就是麦油煎，谓其薄如纸，韧若布。

《黄岩县新志》亦记有家乡送端午的习俗：“先期婿家以角黍等礼物馈送岳家，谓之送端午。”家乡既有端午送粽子的习俗，为什么过端午节又时兴吃麦饼呢？这可能与古时糯米短缺有关。该志还记载：裸麦，立冬后播种，谷雨后收获，本县农民以其无妨碍早稻之种植，又可接荒，故皆种植以供食用。故家乡立夏时就吃麦饼，《温岭县志》亦有“（立夏）时值麦熟，家家烙制麦饼”之记载。“黄岩熟则台州无饥馑之虑”的黄岩尚且以裸麦接荒，其他地区自更不乐观，明代仙居人高辅作过《麦虫》诗：“研麦为虫当午炊，瓦盆堆捧出山厨。两眠蚕细初离壳，半寸虾长始脱鬓。梁燕欲衔空着眼，庭鸡赚啄误呼儿。山家赖此聊充饥，不愿羊羔分外图。”《三门县志》亦记有：旧时（立夏）“贫苦之家摘青大麦磨麦虫充饥”，以至于三门民间还流传着“富的人家至夏筒（即食饼筒），穷的人家吃麦虫”之说。

当然，家乡也种糯稻，《黄岩县新志》载因受产量、生长周期、病虫害等因素影响而不多种，虽“每户均多有种植”，但仅“以供自用”，且以晚季中熟品种为主。“糯米富粘力，适于酿酒及作粢盛之”，故而过年期间家乡都会做麻糍，包粽子。家乡还有婴儿满月要给亲戚邻居馈赠粽子的习俗。糯米本就产量不高，无特殊情况的家庭等到端午时，大概也都所剩无几了。

查阅更早的万历《黄岩县志》，端午记载如下：“门悬蒲艾，饮菖蒲酒，觞雄黄，为角黍相馈。”并无麦饼记载。万历《黄岩县志》虽记有四月八日“佛洗浴、制乌饭”的习俗，但未记有“醉夏”，当然更无“醉夏吃麦饼”的记载。由此推测，家乡端午和醉夏吃麦饼的习俗，可能形成于遍种裸麦之后，而句中有“今人偏咏”字样，或许就是这个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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